“4+7”城市药品集中采购试点中，参与竞标的原研药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大幅降价而中标；另一种是价格拼不过仿制药而落标，最终出现“专利悬崖”。
这是否意味着，在我国进行仿制药质量和疗效一致性评价和试点“4+7”城市药品集中采购的浪潮中，原研药在我国的“专利悬崖”时代已经到来？
“专利悬崖”反映制药业发展是否健康
“专利悬崖（patent cliff）”是一个经济学名词，用来描述药品专利保护到期后销售收入一落千丈的现象。
对于市场价值较高的药物，仿制药会在原研药专利到期后第一时间投放市场。例如，修美乐（阿达木单抗）2018年10月在欧洲专利到期，仅两天就上市了5个仿制药。我国目前也已经有20多家企业向药品审评中心提交了阿达木单抗的仿制药申请。
立普妥（阿托伐他汀钙）的“专利悬崖”出现在2011~2012年间。立普妥于2011年11月在美国的专利到期，其仿制药迅速以低价抢占市场，次年，立普妥年报销售收入暴跌59%（见图）。从图上看，“悬崖”一词可谓十分形象。
这种原研药与仿制药在市场上的沉浮规律即形成了“专利悬崖”。“悬崖”之上，原研药为疾病带来新的治疗方案，受到专利保护，以较高的价格收回研发成本，获取收益；“悬崖”之下，原研药降价或者淡出，高质量仿制药以低廉的价格继续为医患服务，节约医疗或医保资金。“专利悬崖”的存在，可以从侧面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制药业的发展是否健康。
两大仿制药国家原研药表现迥异
但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印度和我国的制药业并没有遵循这一规律。
印度仿制药因疗效好、价格低而闻名，其仿制药产业非常发达，在2016年度全球TOP15仿制药企业中，有5家来自印度。
印度强大的仿制药产业，得益于其强仿制度的支撑。
印度仿制药产业起步较早，可以追溯到半个世纪以前。但印度对于药品的专利保护起步晚于中国。在2005年之前，其专利许可制度都十分宽松，允许企业强行仿制专利未过期药品。不过近年来，印度的药品专利保护制度已逐渐完善并与国际接轨。在这种特殊历史背景下，印度仿制药技术和产业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完成原始积累，从而奠定了印度仿制药强国的地位。
尚处于专利保护期的原研药，一旦进入印度市场，很难与物美价廉的印度仿制药竞争，所以在印度，“专利悬崖”早在原研药专利到期之前就已出现。
我国仿制药产业的发展时间比印度短很多，同时，我国专利保护制度早在1992年就开始与国际接轨。2001年，中国加入WTO，对仿制药的许可制度与国际规范市场相同。但在20世纪末至21世纪初，国内也曾上市过一批特殊的新药，他们实质上是仿制药，因其原研药尚未在中国申请专利保护，业内称之为“抢仿”药（现在的“抢仿”药是指专利保护到期后第一时间上市的仿制药）。比如阿乐（阿托伐他汀钙）、泰嘉（氢氯吡格雷），它们作为当时的二类新药，享有8年保护期，之后才允许其他仿制药上市。所以那时会出现原研药晚于首仿药在我国上市，二者在市场上并存几年之后才有其他仿制药争抢“蛋糕”的情况。
在我国，仿制药一批批上市，专利到期的原研药“专利悬崖”却迟迟没有出现。首仿药定价一般为原研药的7折，二仿、三仿依次打折。但绝大多数原研药并没有因为价格昂贵而降低销售收入，相反，原研药的销量却稳步上升。同样以阿托伐他汀钙为例，原研药立普妥在我国的销量稳步增长，且始终占据阿托伐他汀钙的主导地位，尽管其陆续受到1家进口仿制药、4家国产仿制药的几面夹击，却仍然能够保持70%左右的市场占有率。
首仿药阿乐虽然也业绩不俗，但相比立普妥实在是捉襟见肘。立普妥尽管在国外遭遇“专利悬崖”，在中国却赚得盆满钵溢。
一致性评价+带量采购“专利悬崖”初现
业界曾有观点认为，原研药在中国长期享受超国民待遇，所以能保持高价格、高销量。从经济学角度看，同一通用名药物，有数个厂家生产，该市场就是非垄断市场，要同时保持高价格和高销量很难。但医保支付的介入却使这种情况成为可能。
撇开营销因素和控费因素来看用药行为，医生为患者开药，如果是医保买单，双方自然会选择质量最好的药品，而不太关心价格如何。事实上，即使是患者自费，只要经济条件允许，人们仍然会倾向选择质量最好的产品，即使其价格昂贵。所以，药品质量是影响人们用药行为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国内仿制药质量与原研药相比仍有很大差距。2015年8月，《国务院关于改革药品医疗器械审评审批制度的意见》发布，其中有两项任务，一是提高药品审批标准：仿制药审评审批要以原研药品作为参比制剂，确保新批准的仿制药质量和疗效与原研药品一致；二是推进仿制药质量一致性评价：对已经批准上市的仿制药，按与原研药品质量和疗效一致的原则，分期分批进行质量一致性评价。
当前，旨在全面提高我国仿制药质量和疗效的一致性评价工作正在稳步推进。前几批通过一致性评价的药品，具备了参加“4+7”城市药品集中采购试点的投标资格。以阿乐为例，2018年5月，阿乐通过仿制药质量和疗效一致性评价，另一家国产仿制药也随后通过。2018年12月，阿乐中标“4+7”带量采购，按标的量和中标价折算，其将获得11城市近2亿元的销量承诺。
“4+7”城市药品集中采购试点，使一直高高在上的原研药价格下降，某些产品出现“专利悬崖”现象。如阿斯利康的原研药吉非替尼片的中选价格为547元/盒，与试点城市2017年同种药品最低采购价相比，降价76%；中美上海施贵宝的原研药福辛普利钠片中选价格为11.8元/盒，与试点城市2017年同种药品最低采购价相比，降价68%。
真正的“专利悬崖”时代能否到来？何时到来？相信随着药品集中采购制度的不断完善，仿制药质量和疗效全面提升，不远的将来就会看到答案。当然，仿制药通过一致性评价到建立品牌还有距离，仿制药顺利取代原研药也需假以时日。值得关注的是，中国创新药正在迅速萌芽，在我国良好的专利保护制度和新药审评审批制度改革的大背景下，创新药的申请数量已经远超印度。
（作者单位：国药控股股份有限公司）